1樓：小貓不咩
酥麻入骨的小奶音從我床榻上透過粉紅的紗帳傳來。
「沒有吧…我也沒用力啊……」我有點不知所措，手上執著的染血手帕飄落到榻下。
床上那人竟然小聲啜泣起來。「就是痛嘛…好痛……」
門外「咣噹」一聲，我剛皺起眉頭，還想是府裡那個不知禮數的莽撞丫頭闖進來就看見我的未來夫婿手裡提著我的大丫鬟秋漾大步流星地走到內房裡。可憐的丫頭眼裡還泛著淚花。
「姜小姐？好興致？」他冷著臉問道，看見了飄在地上的手帕，他瞳孔一縮。
小方將軍劍目星眉，長得很有攻擊性，灼灼看向我的時候，如一團烈火焚燒了我。
我從榻上起身，「小方將軍，我……」
「姐姐…」床上那人還不老實，細白滑嫩的小腳勾住我的小腿一絆，我原本走向小方將軍的嬌軀一下倒在了我繡著鴛鴦芙蓉的絲綢被上，紗簾也因為這一變故被撫開，露出裡面胸膛大漏的紅衣美人。
紅衣美人眼梢豔紅，一副受人凌虐的嬌弱之感，纖細白皙的玉指劃過粉嫩的茱萸，落在豐滿的雙唇上。
他半含著乙個指節。
「將軍，我與姜小姐沒有什麼的……你，莫要誤會了姜小姐……」
他泫然欲泣著，水眸盈盈。
我心下一慌，姜司源……你在幹什麼啊？！！
小方將軍的臉更黑了，彷彿能滴出墨一樣，他如狂風暴雨的來，又如一團墨雲似的飄走了。
被丟出去的秋漾神情恍惚，六神無主。我覺得我現在的表情應該跟她一樣……
「姐姐…？」
我深吸一口氣，全然不顧了閨家小姐的樣子，咆哮出聲：「姜司源，以後每月的十五，不要來找我！！」
「哦。」姜司源平靜地攬起滑到他肩膀的緋紅薄衣，飄飄然走到臥房門前，回眸璀璨一笑，「拜拜喔，姐姐～」隨後，搖曳生姿地離去。
我默然，自從我與小方將軍有了婚約之後，每月十五他來看我，這廝便暗裡作祟。今日又突然說勞什子的腰上擦破了皮，非央著我給他擦藥。
這一切都不能不讓我多想，難不成
……算了，我眼下更發愁得是，怎樣才能把小方將軍這頭倔驢勸好呢？
秋漾在角落裡弱弱地說：「小姐，明日…方將軍和小方將軍要上丞相府來拜訪……」
我眼前一亮，問秋漾：「方將軍為何突然遞上拜貼？」
秋漾臉色一白，磕磕絆絆地說：「是…是來商議小方將軍與小姐的婚事……」
「喔～」我小聲應了一聲，臉上飛來兩團紅雲，「咳咳，那明天記得給本小姐好好裝扮一番。」我忸怩了一下，嘻嘻。
秋漾哭著一張臉，宛如要哭了一般，「小姐啊！小方將軍剛剛才撞見……您就不怕……」她咬著唇，快把手上的帕子攪斷了。
「額……」我清咳幾聲，剛才羞澀喜悅的心情完全讓我忽略了這件事，「小方將軍…與我相識多年，我甚是了解他的為人，他，應該……不會在意吧……」
不對呀，我倆本來就沒事，又是血緣關係的親姐弟。
我底氣更足地說，「我是他未來的妻子，小方將軍肯定信任我。」這話真不知是安慰秋漾還是在安慰自己了……
害……2. 翌日一早，我便早早梳妝打扮。看著黃銅鏡裡睡眼惺忪的美人兒的三千鴉發被秋漾靈巧的手挽成了乙個垂鬟分肖髻，我不禁再一次感慨當初收下秋漾的明智。
等我梳妝完畢，基本上離小方將軍他們到府還有一段時間，我好心情的帶著秋漾拖著我最偏愛的那套北魏藍色的雲繡羽織裳的衣襬往府裡的花苑走去。
「喲，小弟還當是誰呢？原來是姐姐。」
一大清早，便被某人魔音穿耳。
這人從那天開始，就一改對我溫恭的態度，一直對我陰陽怪氣的。
姜司源手裡抱著一枝新折的桃花枝倚在花叢裡，一頭烏黑水滑的長髮未束，披散在肩頭，一襲杏色的長袍穿在他身上。倒是有模有樣，至少比昨日艷俗半透的紅紗順眼多了。
玉臂虛攬住花枝，清爽的花瓣上面還有晨露。
「源弟……來很久了麼？」
我習慣性地禮貌問候。
他輕笑，垂下直黑的羽睫，鬆垮著腰身，「約莫，兩個時辰前罷。」
也不知這人怎麼回事，乙個堂堂正正的男人，卻生得一副妖媚樣，操著一副天生就是唱曲的好嗓子。
大概是隨了那個沒進門的唱伎……吧？
「喔。」我沒什麼話聊，就回了他乙個字。
兩個時辰前啊……
汗顏，說好早起洗漱梳妝迎接小方將軍的我……那時還沒起啊！
一男子那麼早起幹嘛啊……我上下瞥了他幾眼，他淡笑看我不語。
我才發現乙個事實……
我今天打扮的沒有他好看啊嗚嗚……
我心下一激靈，更加堅定了我之前虛無縹緲的猜測。
「小方將軍……快要來了呢？」我故作幾分羞澀的捂住雙頰，眼睛偷偷打量他。
果然，看著這傢伙眸色漸深，「是嗎？」淡粉的櫻唇微微撅起乙個弧度。
作為從小看到大的他親姐，我當然看出來他不高興了。
我心下也有幾分酸澀彆扭，幹嘛啊這是……難不成叫我和從小要好的小弟，搶男人？
「阿姐……」
沒聽到預想中的應答，姜司源抿抿唇，垂下的眼裡滑過一絲陰狠。
該死的……方清宇。
「阿姐……」
我眼裡還泛著淚呢，就被他靠近看見了。
他有些驚住了，艷麗的臉上一滯，顯得怪乖巧呆萌的。
「你哭了……」
他的臉突然湊近我，我想要躲他卻沒逃掉，溫熱的手指揩去了掛在我眼睫上的淚珠。
我愣愣看著他擰著眉頭，把沾著淚水的手指含進他豐滿的唇裡。
他臉上的憐惜之意讓我看呆了，仿若西子捧心……也不過如此？
「苦的。」
一雙多情多愁的眼如一泓秋潭深深望進了我心底。
是否是給了客觀地評價，我不知道。我只感覺日頭上來了，照得我，心慌不止，心頭「砰砰」直跳。
「小姐……」
秋漾臉色不好，暗聲提醒我。
我才恍然若失地「醒」來。
「你在這裡賞花吧，我先行一步。」我失魂落魄的提起我亮藍的裙襬，帶著秋漾匆匆離去。
獨留那個杏色衣袍的少年在一片花海浬靜默。
少年繃著嘴角，獨手附上那束桃花，白裡透紅的桃花映著他玉白分明的手，煞是好看，只可惜無人共賞。
指節攀爬著向上，到枝頭末梢。粉白誘人的花骨朵被他狠狠用指尖掐掉。
他眸色一沉。
「吧嗒」，那顆傲立在枝頭最頂端，俯視一切的花骨朵落入泥漿裡，一塵不染的白色被骯髒的泥漿吞噬裹蓋，如陷深淵。
塵埃落定，彰示了既定的結局。
3. 等我到的時候，方將軍和小方將軍都坐在廳裡有一陣了。
阿娘嗔怪道：「殊儀，怎麼現在才來。」
我展現了甜甜的微笑，露出兩個小梨渦，恭敬回道，「是殊儀的不是～路上耽擱了些。」每次犯錯了用這招，屢試不爽。
果然，不出我所料。
「哈哈哈～小姑娘家的，我們這些糙漢子多等些是沒關係的。」方將軍扯著洪鐘似的嗓門，大大咧咧喊著。
「呵呵～你說這孩子！」姜丞相也指著我，笑罵了我一嘴，便讓我落座了。
我乖乖地笑了笑，環顧四周，看了方清宇一眼，忿忿不平。
這傢伙……從我進門開始，就沒看過我一眼！！
一直裝作飲茶的樣子低著頭在那吹，吹，吹吹吹！
還喝什麼茶，喝你的唾沫星子吧！
我端著禮儀的微笑，大大方方在方清宇旁邊的紅木雕花椅上落座，看到他吹茶的動作一滯，我開心地揚起笑臉。
看見我如此知趣，阿爹阿娘和方將軍都露出滿意的笑容。
旁邊的丫頭正要給小方將軍斟茶，被我攔下，他才給了我今天的第乙個眼神，雖然有些許冷漠不善。
我盈盈淺笑，舉止優雅地執起塗釉的茶壺，低眉順眼地一字一頓說道：「小方將軍，小女給您斟茶。」
說著說著，臉上越來越燙，聲音也愈發透著媚意了。在多方群眾「友善」的注視下，小方將軍也漸漸不自在起來，耳根越來越紅，越來越紅……最後鬧了個大紅臉，手臂僵硬著，乾舉著茶杯讓我倒。
看著我倆羞澀純情的樣子，大家不約而同露出了姨母笑。
這就是鐵漢的繞指柔吧，誰成想，乙個征戰北疆立下赫赫戰功的漢子，也有如此純情的時候。
姜丞相表示很滿意，不虧是自家閨女，將軍又怎樣，還不是被乙個閨閣女子拿捏的死死的。
他心情很好地提議道：
「如今春意已至，正是桃李芬芳之季，方將軍，不如隨我到陋舍的杏容苑一覽春色？」
嗷？我吃了一驚，心想阿爹你可真能坑你女兒啊，杏容苑不就是剛剛碰見姜司源的地方嘛……
我臉上僵硬，卻不敢反駁，只在心裡默默祈禱姜司源趕緊離開。
「什麼表情？你們家乙個花苑還有見不得人的？」
方清宇不知何時湊在離我不到三尺的地方，小聲鬧我。
我暗暗咬牙，幾分自豪地講，「哼～我家的花苑可是被天子稱為『琳琅仙境』的呢！小方將軍，你可瞧好吧！」
他沒反駁我，反倒笑意盈盈地望著我，眼神深邃。我倒頗有些受寵若驚，他很溫柔地對我說：
「好，我等著。」
我不自在了，不敢在看他。在他這裡，我臉紅的次數愈來愈多，都不像我自己了。
「這是你路上別的？」他從我髮髻間摸出來個什麼，幾分興致地誇讚，「怪別緻的。」
他把手張開，我湊過去看，粗糙的手心裡是一朵嬌弱的嫩白的桃花。
桃花……我心下了然，又是那廝作亂，趁我不注意替我別上的。面上卻只能作幾分羞澀，嬌羞地點點頭。
小方將軍耳根又紅了，握拳抵在唇邊清咳幾聲，又害羞地轉過頭去，才彆扭著宣布：「挺好看的……沒收了。」
「這……」我其實是不想讓方清宇收下姜司源的桃花的啊……不過，到了這份上，事情只會越描越亂。
害，源弟，也算是阿姐成全了你的一番心意吧……
方清宇把桃花別在了腰間，而後我們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出發，錯略一算，也有二十好幾號人。
4. 我的確沒有誇大，春日裡的杏容苑裡春光爛漫，群芳舒展。
長情的三色堇…溫婉的白玉蘭…
苑中各類奇花異草，基本都是阿爹從天子那裡討要來的花種。
艷麗的蝴蝶縈繞穿梭其間，屬實如仙境一般。
乙隻純白的蝶輕輕地飄過，淺淺落在小方將軍的結實的肩膀上。
他僵著身子，怕驚擾了這只純潔的仙子。我「噗」一下笑出聲來，打趣他：
「小方將軍？艷福不淺嘛～」
他半是無語半是寵溺地瞪了我一眼，我笑得更開懷了，一手揩去眼角笑出的淚花，一手慢慢接近小方將軍的肩膀。
純真的蝴蝶兩隻觸角輕輕顫抖，似在判斷不明來物的危險性。
最終，她緩緩攀上我的指尖，隨著我飛到我的花簪上，定居了。
「她怎麼飛到你身上去了？」小方將軍湊近我的鬢角嗅嗅，惹得我怪不自在的。
他恍然大悟地笑著：「怪不得呢，你身上…好香的…」
又沉吟了一下，「是花香。」
暈…姜司源…你的爛桃花還真是賴上我了…
看著他專注又深情地眼神，我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了，只好揚著明媚的笑臉，「小方將軍，我帶你去看看梨花吧！」
「好！」可他的手指，還在摩挲著腰間的粉白。
阿爹帶著他們游過了整個苑子，我的眼神也一點點黯淡，作為小方將軍的紅顏知己，又怎沒看出來，小方將軍最鍾愛的……還是那一朵別在他腰間桃花呢？
他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姜伯父…如今正值桃花盛開之際，這一路走來，怎獨獨不見了桃花呢？」
我興致不高，幽怨地剜了他一眼，他呆愣愣地看著我。
「喔～桃花啊～這桃花獨獨栽在了苑裡離殊儀屋最近的一片地呢～」姜丞相頗有深意地裝模作樣。
小方將軍臉紅了一下，含情脈脈地偷偷看我，「咳咳…是嗎…」
這傢伙…完全把我剛才的眼神當作了女兒家的羞澀……
……無語子！！
看著小方將軍和阿爹高談闊斧，步伐輕快地走在前往桃源的最前面，我像索命的女鬼一樣，慢悠悠地飄在後面……
春桃滿園，最是嬌媚。
看到數株在暖風裡搖曳生姿地桃樹，方清宇眼前猛地一亮。
我：？？？原來我還不如幾顆樹？
我神情飄忽，心不在焉地被阿娘推出去陪著他，方清宇回頭看了我一眼，淡笑著容我靠近，然後悄悄執起我的手。
把我牽到了桃林深處，沒有其餘人的打擾。
手上的溫熱透過肌膚，溫暖了我的心房……
我知道，他心裡，也是有我的……
——2021.1.13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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